【方锐x你】摘一颗红宝石
✔非常突然的乙女更新！和烤总的联文！下次还要带我玩好吗！
✔小池和林敬言的故事在烤总那边！@将烨
✔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爱情，he不甜
✔校园AU、注意避雷、1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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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个怎么样？”林敬言戳了戳玻璃柜的某处。
方锐心不在焉地四下乱看着，眼神晃到他手指的地方敷衍地点了点头：“还行。”
林敬言仔细端详着玻璃柜里大大小小的手链、项链一类的首饰，想得入神，懒得计较方锐此时的漫不经心。
“我说，”方锐插兜靠在展柜上，百无聊赖地，“你干嘛拉我出来？我看起来像是会给女孩子挑礼物的人吗？”
“只有你论文写完了。”林敬言的理由过于实际，“其实我也不太相信你。”
“……我怎么就不值得相信了？”打嘴仗的方锐最吃这套，说着就戳了戳展柜另一处的一对情侣手链，“我看那个就不错。”
“你……”林敬言动了几下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眼神顺着他戳的地方看过去，“嗯？好像不错。”
店里的小妹此时凑过来热情道：“先生喜欢这款吗？要不要拿出来看看？”
林敬言点点头：“谢谢。”
方锐和林敬言的两颗脑袋像小学时候凑在一起看别人打游戏的男生，就这么盯着柜子上的两只手链看。
林敬言：“好看吗？小池会喜欢吗？”
方锐：“真挺好看的。我都有点儿想买。”
林敬言：“你送谁啊？”
方锐：“送你呗。”
林敬言：“不，我只和小池一起戴。”
方锐：“见色忘友啊。”
林敬言：“你连色都没有。”
“是情侣款，不是亲子款。”展柜里头有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分明在讲冷笑话，语气里倒一点儿笑意也没有。
“这种哥哥我不要！”方锐抢着开口。
林敬言倒是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儿子没这么丢人。”
“噗。”销售小妹没忍住，“这是我们设计师。”
“设计师？”林敬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面前的女孩儿虽然衣着潮流了些，但看上去年龄相仿，这手链摆的位置也显眼，一看就是品牌主推款，设计师在公司内部应该地位不低，没想到这么年轻。
“嗯，你看上那款是我设计的。”你点点头，并没什么要介绍一下设计理念的意思。
林敬言本以为你要介绍些什么，于是沉默着没说话。可你也没开口，他才察觉到方锐也沉默了半天，这可不太像他。平常遇到这种级别的女孩，方锐应该和他瞎扯几句才对。
难道是这姑娘看上去太清冷，话里话外都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林敬言狐疑地转头看方锐，才发现这家伙已经看呆了。
——对，看呆了，眼神虚幻地散发着、又只聚焦在前方某一处的那种，捉摸不清的“盯”。
这表情看上去非常一见钟情。
林敬言摸了摸下巴。
你也察觉到方锐怪异的眼神，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有点儿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过你向来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脑子里还是昨晚没画完的稿子，很有些疲倦。
但方锐还是那么盯着你看，那种若即若离的、虚无缥缈的，你一会儿觉得他在看你，一会儿又觉得他好像是透过你在看另一个人。
你被他盯得发毛：“……我们认识？”
林敬言下意识点了点头，他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噢……噢，”方锐听见你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耳廓竟有一丝丝诡异的发红，“不……算吧。”
这话答得可就有些好笑了，到底是“不算吧”还是“不，算吧”？
你听这答话模棱两可的，潜意识觉得是早年间参加设计大赛的时候遇见过的人，不过因为你实在不愿意在社交上花太多心思，所以对这种有过一两面之缘的人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看对方也不太确定，你也就不再多问，懒洋洋地垂下头继续玩起手机。
“老板哥哥，已经卖出去一对了。”你给哥哥发微信。
“这么快？okok，愿赌服输。”哥哥很无奈。
于是当林敬言提着打包好的首饰盒子拉着心神恍惚的方锐走出首饰店的时候，同行的还有一个你。
“可以给张名片吗？”林敬言转头冲你微微笑着，“我很喜欢你的设计。”
你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从包里抽出一张递给他：“谢谢。”
你转身走的时候路过方锐，看见对方仍然面无表情的，犹豫地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算作礼貌的招呼，然后抬手拦到一辆出租车，很快离开了。
林敬言拿着你的名片在方锐眼前晃了晃：“人走了。”
“啊……啊——”方锐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喊叫，眼神聚焦到他手里的名片上时忽然大叫起来，一把紧紧地抱住林敬言的脖子，“老林我爱你我爱你！！”
然后从林敬言手里抽出那张名片放在嘴边夸张地吻了两下。
林敬言：大可不必。
[02]
方锐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高中时期的女孩子大多开始慢慢接触化妆品，可能是校园演出、或者是走在商场里会开始有导购员向她们推销口红和眼影，拿着一只精致但明显被涂抹过很多次的红色膏体在手腕上划出一抹好看的颜色，诱惑着兜里藏着些零花钱的花季少女花钱。
那时候的女孩子普遍开始对“粉色”真香，从小时候那个什么东西都拒绝粉色、坚决要当酷盖的女孩变成了逐渐对粉粉嫩嫩充满少女感的精致小物爱不释手的真少女。所以在为数不多的化妆品里，粉调是主色调——当然没有粉到死亡芭比粉的地步，不过就是在那个只能偷偷涂口红的年纪，放眼望去满走廊人人一个粉嘟嘟的嘴唇罢了。
真的挺可爱的。
只有你不是，因为你一般不涂口红。
你肤色偏黑，有一头利落的短发，发梢里肩膀还有一点距离，发尾烫了一点小卷，属于甩起来特别带感的那种。其实你要是画个大浓妆再穿个晚礼服，瞬间就有那种格莱美颁奖现场的味道了，深紫色眼影配上吃小孩口红，冷漠里又带点儿妖艳，简直欧美极了。
不过，你当时只是个高中生。那还是个审美停留在“长发及腰”和“白衬衫”的年纪。
所以其实你从外貌上说，是不出众的。
可偏偏方锐就是喜欢你，在好兄弟们打嘴仗争吵校花可能喜欢那种类型的时候不屑地反驳一句“校花有什么好看的”那种喜欢。
明明你才最好看。
方锐随意提了一脚石子儿，替你的人气愤愤不平。
虽然你的外貌不出众，但你的家世和性格比较出众。
众所周知你哥哥是个设计师，自个儿开了个公司正搞得红火，经常有不知名的小学妹在爱豆被你哥哥的品牌请了拍广告以后兴冲冲地跑来问你能不能帮忙要个签名，然后被你毫无温度的眼神看了个浑身发凉，再被你一句“抱歉，不能”给打发走。
“高岭之花”的名号就是这么传开的。
再加上你几乎不怎么参与社团活动，班会或者其他校级活动上也没有过什么表现，按部就班地混了点评分考核，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学习上，甚至也没见着你和哪个同龄人有过特别的亲密，整个人像被划到另一个世界一样，不必要出现的社交场合一定不会出现。
而且在全年级女生偷偷往嘴上抹口红的时候你仍然无动于衷，反而是那个更容易被人注意到的。
“她简直酷毙了！”方锐兴奋地和好兄弟夸赞你。
兄弟兴致缺缺：“她又怎么了？”
“她今天和她们班一个女生吵架了！”方锐瞄准了垃圾桶，矿泉水瓶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入桶中。方锐这才回头继续说着：“不对，准确说，是她们班一个女生要和她吵架。”
“然后呢？”兄弟配合着他的表达欲。
“她怼回去了啊！我女神酷毙了！”方锐手舞足蹈地，“那个女生说我女神在背后说她坏话，然后气急败坏地怼她长得黑，反正说了些很难听的。”
“你知道我女神说什么吗？”方锐话都没说呢，自己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你每天都把口红涂歪了，没人告诉你吗？”
“笑死了，我女神怎么会有心思说别人坏话？她和谁说？她才懒得说好不好！”方锐活像个疯狂的粉丝头目。
“的确是酷毙了……”好兄弟这边正划拉着手机，似乎往下刷新了一下才递给方锐看，“你女神月考又进前十了。”
“牛逼！”方锐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虽然方锐在背后活跃的像个粉头，但事实上他和你的交集少得可怜。从未同班过，而且一文一理，分科以后连教室都不在同一层，而且一个东头一个西头，想趁下课偷瞄一下女神光路程就得花上一两分钟。
非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在让你声名大噪的校园歌手大赛的彩排现场。方锐是学生会干部，不过他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挑了个咸鱼部门，为了有活动的时候能假借工作的名义逃课出来玩。那次歌手大赛他负责检查后台的话筒和音响设备，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老头的课，他有点怵老头于是没敢提歌手大赛的事儿，规规矩矩在教室里上完课才跑。
到的时候有些晚，后台里彩排的选手们几乎都到了，方锐领了学生会会长的催促急急忙忙赶到后台去检查设备。几乎都没什么问题，毕竟是前一天准备好又确认过的，就是差了一支话筒。
他在后台转悠了一圈也没见着，只剩下化妆间没去过。
方锐不太想去，一是觉得这回比赛的以姑娘们为主，他实在是欣赏不来那些粉粉嫩嫩、花枝招展的“碎花裙子”派和纯色长裙到脚踝配上草编帽子的“文艺女青年”派。其实方锐曾经是个任何风格的美女他都欣赏并且能发出“好看美丽又漂亮”三连夸的粗俗颜狗，不过自从他心里有了你这个“酷毙了”的女神之后，对这种胭脂俗粉就只会摇头了。二是女孩子多的地方必然吵闹，这又是在比赛前夕，中间一定还会夹杂些违心的商业互吹和试探，他站在门外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讲话声，实在是令人头疼。
噢，原来他已经开始对美女也很挑了啊。
——方锐在化妆间门口犹豫良久，忽然冒出这么个不要脸的念头。
最终他还是进去了。不管怎么抗拒，少的那支话筒得找到不是？
方锐挂着插科打诨的笑脸和几个相熟的朋友打了招呼，屏蔽掉钻进耳朵里的无意义对话，专心在化妆间乱成一团的桌面和各种犄角旮旯里找话筒。
结果他在化妆间角落里看见了正在给自己画眼线的你——你是此时少有的几个自己动手化妆的女孩子。
不对，准确说是唯一一个。还未化完的几个身后都站着自己请来的化妆师或者姐姐、妈妈一类的亲戚，化完妆的基本上都是请假在校外化好了才进来，剩下一个没化妆的是男孩子。
你一手扒拉着上眼皮，一手拿着眼线笔，手指在眼尾轻微地摆了一下，放下笔以后专注地盯了一会儿镜子，确认自己补了一笔的眼线非常完美。然后发现刚刚又不小心蹭糊了一点儿眼影，于是拿起刷子打开眼影盘刷刷抖了几下，又半眯着眼在自己眼皮上熟练地抹了几下。然后眨眨眼睛，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露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方锐就这么在旁边愣愣地看完了你补妆的整个过程，娴熟又流畅。
“……你有事吗？”你察觉到旁边有人盯了你很久，刚才专心补妆懒得理会，这会儿发现人还没走，你才转头看着方锐。
方锐还是没缓过神来。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见盛装打扮的女神，身着黑色吊带和红色短裙，配上烟熏妆和吃小孩的嘴，并没有擦过分美白的粉底，看上去仍然是偏黑的肤色，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红裙突兀，反而妖艳至极。
——这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你仔细端详了以后只能确定这人是你的同学，大概在食堂或者走廊见过，至于名字班级和性格则是一概不知。方锐仍旧呆呆地毫无反应，你觉得自己或许开口得太突兀了，于是干脆没有接下去。
“你……有没有看见一支话筒？”直到你又转回去看镜子，方锐才怯怯地开口。
这语气真的太不方锐了，方锐在人前那个潇洒风流的语气此刻真是散得干干净净。
其实这话没必要问的，方锐完全可以像刚才一样去旁边的桌子上继续翻找，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坐在这里，他就有种这块儿地有了老板娘的感觉，不敢随意翻动。尤其是化妆镜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排化妆品，他很害怕碰了女王的东西不打招呼会瞬间被眼神射杀在原地。
“那边的桌上。”你听他忽然开口，倒也不算太惊讶，指了指角落里的桌肚子。
“谢谢。”方锐走过去拿了话筒，重新路过你旁边的时候脚步又顿住了。
你从镜子里看见方锐的侧脸，嘴角蠕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地。
你觉得有点儿好笑，不过并没有笑出来。这个男生看上去并不是那种软软糯糯的小弟弟，眉目间分明有些英气，进来之后一路笑脸人做到底，看起来人缘很好，但并不在女生之间多掺和，刚刚几个相熟的女生开着玩笑问他要把票投给谁，他也只是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谁也不得罪，谁也不亲近。
有点圆滑，但不算讨厌。
可偏偏怎么在你跟前像个小弟弟似的小心翼翼，好像碰见债主一样。
你想起有人说过你面相很凶，此时竟也犹豫了一下：我真的……很凶吗？
怎么一个明朗的少年连话都不敢轻易和你说呢？
你这边还在想着自己的，那边方锐却忽然开口了。
“女神，你超棒的！我今晚肯定投你！”
然后在你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他就一溜烟溜出了化妆间。
你回过神的时候笑了，很灿烂很明显的那种笑，你很少露出的那种明亮的笑。
方锐声音并不算小，你周围这一块儿的人都听见了，大家沉默了下来，慢慢地连带着整个化妆间都沉默下来。
“方锐喜欢……？？？”低低的议论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响起，“不是吧……他……”
但你并没听进去，你有点儿恍惚，方锐这句话太出乎你的意料了。
倒不是他对你的青睐出乎意料，那小子一看见你眼神都呆了的样子，任谁看也知道他有点儿不同的心思。
是你刚对他产生了“八面玲珑”的夸奖，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坚定立场打了脸。
他并不圆滑。或者说，他大多数时候圆滑，但也有非常锐利的时候。
比如刚刚插科打诨混过去的“哟锐哥啊你准备投谁啊”的问题，很快就在你面前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不在你面前搞那套，许是知道你不喜欢。
又或者，是真情实意。
你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过分明媚的笑脸，有点儿陌生，还有点儿感动。
——原来，还没凶到他不敢说话的地步。
你连方锐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莫名其妙地开心着。
[03]
“小池很喜欢。”林敬言说，“谢谢。”
方锐正在食堂排着队呢，闹哄哄地：“行了行了，别秀了。”
“你怎么样？”林敬言不忘关心这个读到博士了还母胎solo的同门师弟。
“我在食堂排队啊。”林敬言谈恋爱以后来食堂来的少了，方锐故意把“食堂”二字咬得很重。
“不是这个。”林敬言无奈，“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方锐才不管他，典型的装傻充愣第一名：“什么啊？”
“你的一见钟情。”林敬言执着地不给方锐面子。
不过这倒是把方锐说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林敬言并没有见过女神的照片，也就不知道其实那天他好心帮忙要到的名片就是女神本人的。
“噢……没联系啊。”方锐弱弱地。
林敬言丝毫不意外：“你打算solo到人老珠黄？”
“成语误用了师兄！”方锐插科打诨的功力不减当年，“亏你还是研究生。”
“不是中文方向的，”林敬言见招拆招，“况且你忸怩得和小女子并无本质区别。”
“我懒得和你讲！”方锐似乎被他说得不太好意思，恼怒地扯了个非常拙劣的借口，“你这种谈恋爱的人不懂！”
然后林敬言就被挂断了电话。
这借口确实很拙劣。
“谈恋爱的人不懂”？林敬言本来就在和他聊恋爱，他却反过来说他这个脱单成功的人不懂？方锐急得说话不过脑子了。
方锐吃饭吃得食之无味，随意扒拉了几口就离开了食堂。近期ddl都赶完了的方锐确实有点儿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校门。
其实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因为交集真的太少了。除开他偶尔会在大型活动的时候趁着自己学生会工作人员的身份找个最合适的位置看你，或者被派到去清点你们班的人数，在雨雪天气的、不用做操的大课间跑到你们班教室门口假装拉着朋友心不在焉地闲聊，或者在做操的时候去检查你们班的校徽佩戴情况，总之都是些追随者的小心思。
除开这些，有且仅有那一次化妆间的碰面，算是你们的直接交流。
甚至方锐后来都觉得自己高中的时候根本不算喜欢你，只是一种欣赏和迷恋。他喜欢与众不同，所以不像那个年纪的大家一样偏爱白皙粉嫩的可爱少女。而你正是与众不同，你空有一手厉害的化妆技术却从不显山露水，然后在某一次用鹤立鸡群的烟熏妆和夜店风一鸣惊人。
与其说明艳，不如说暗艳。你确像一朵黑暗里才绽放的玫瑰，分明瑰丽至极，却要用黑暗遮掩。往深一层，也可以说是午夜才展颜的昙花，只有愿意等待的有心人才能嗅到那短暂的芳香。
他起初只是因为你与众不同的外表，却没想到你与众不同的行事更让他着迷。
又或者说，好奇？
方锐分不清。
只是在高中毕业后的漫长岁月里，他确实又见过很多动人的花，却从没有哪一朵让他能够魂牵梦萦到这个地步。也不是没有被人开导过，也相信过“只是没有遇见更好的罢了”。
可到底什么是更好的？什么是更迷人的？什么是他更能够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
他自己不知道，时间给的答案却仍然是你。
他尝试过联系你，但你看起来非常像是不会通过陌生人好友的性格，更不会接陌生人电话。事实上你确实是，况且方锐没理由、没资格也没勇气打出电话。
总不能开头第一句就是：虽然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我还是喜欢了你很多年？
听起来非常感人，但以你“高岭之花”的性格，方锐确信你不仅不会被感动、不会对他的心路历程感到好奇，甚至会直接挂断电话，最好不过说一句“谢谢”或者“抱歉”，然后挂断电话。
你的性格太简单了。
方锐从来没见过这么简单的女孩子，至少是他认为的简单。
不愿说话就不说，不爱掺和就不掺和。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美丽的时候美丽。不能兼顾的时候就果断选择，不后悔不犹豫不拖泥带水。
他没见过你有朋友，这倒是让他担心了好些年。他一直偷偷关注着你的微博，担心你冷漠寡淡的性格会继续在大学孤独下去。
后来你的微博出现过女孩子们的合影，让他放了心。
而后转念一想，或许你就喜欢孤独。
方锐心里乱糟糟的，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那天那家珠宝店门口。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这就很典型，大家很喜欢用“来都来了”去说服别人，当然也会很容易就用同样的话来说服自己。
方锐在专柜里找了半天，没看到上回他帮林敬言挑的那对手链。
他找来销售小妹问，结果被告知那对手链只有一对，是设计师亲手做的。
“啊？”方锐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很是惊讶，“为什么？”
“设计师是我们老板的妹妹，好像两人打了个赌，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销售小妹很无奈。
方锐摸不着头脑，从兜里拿出你的名片发呆。
如果是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你总是沉默着，让人有一丁点儿头绪，但总归是摸不着头脑。
打赌？赌什么呢？赌这对手链会不会卖出去吗？
你当时的确是在方锐和林敬言买下这对手链以后离开珠宝店的。而且还在他们两个瞎扯的时候突然插话进来。
你从来不多话的。方锐此时回忆才觉得事情奇怪。
“欸？这就是我们设计师的名片啊？”销售小妹看见方锐手里的名片了，“您要不打电话问问？好像这对手链能不能卖出去对她还挺重要的，她特别不爱来门店，但是为了这对手链在店里守了好几天呢。”
“噢，这样啊，”方锐礼貌地点头，“谢谢你啊。”
——如果很重要，那是他先看上的，也算是为她的销售出了一份力……那算不算打电话的正当理由？
方锐这些年倒也不算只长年纪不长胆子了？
[04]
“你好。”
说实话，方锐没想到你会接电话的。你的声音就这么被信号传到耳边，他还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你好？”你听对面没声音，又说了一遍。
“你好。”方锐这才开口，“我是方锐。”
“我猜到是你。”你的语气里竟然藏了点儿若隐若现的笑意。
方锐在珠宝店门口惊掉了下巴——
当年连他名字都不清楚的女神，竟然在多年以后猜到了陌生电话的主人是他？
你确实是猜到了。那天见到方锐时有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你直觉自己应该见过不少次，所以印象还蛮深刻的。
不过倒也没有深刻到你立马挠破头想起来的地步。找到“方锐”这个名字，跟你哥有点关系。
你上有设计界的前辈哥哥，又还算有天赋，自己也喜欢，自然走了设计这条路。下有出色的文化课成绩，也能在有名的设计学院拥有一席之地。以及你对研究石头也有着莫名其妙的强烈兴趣，更加剧了你仿佛是为珠宝设计量身定做的人才的感觉。
不过设计和商业化价值有时候总是会发生冲突的，因为大众审美不一定能跟上设计师的脚步。那对手链，就是你和哥哥的赌。
哥哥赌你那个剑走偏锋的设计不会被市场接受，你却不服气，说哪怕这对自己手工做得比不上机器雕刻的精致匀称，但也会有人欣赏。
不得不说，这个赌确实关方锐的事儿。方锐确实是帮了忙，那天手链的位置虽然显眼，但林敬言眼神掠过的时候却没有仔细看。
有点儿命中注定的味道——好像是他一眼在众多设计里认出了你的。
哥哥赌输了，不得不阻拦你的设计如期批量生产。你也松了口气，开始收拾这两天因为画稿和做手链而被弄乱的屋子。创作者嘛，进入状态的时候总是什么都顾不上的。
一收拾就没完没了了，柜子里的高中毕业纪念册也被你翻了出来。很多年没翻过，封面上落得都是灰。你轻轻抖落一层，又拿纸擦掉一层，这才翻开看。
高三一班学习委员——方锐。
纪念册很厚，有每个班每个社团的合照，有整个年级的合照，有每科老师的合照，还有每个人的登记照，下面标着名字和联系方式，好像生怕大家日后难以组织聚会一样。
不过这种聚会你一次都没去过，没人联系你，即便有你也不会去。
——对你来说，高中的回忆大多孤独。
你印象中似乎自己还和哥哥吐槽过这种登记照加上名字和联系方式的纪念册，颇有些泄露人隐私的感觉。
不过此时，多亏了这个泄露隐私的隐患，你认出了方锐。
想起来那天挑中自己设计的人是他，自然又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又多了几分熟悉，因为你想起了当年的化妆间，那句让你笑得灿烂的“女神你超棒的”。
这句话如果对着此刻刚刚和哥哥因为设计而别扭的你说，或许还能更开心一点儿。
说到底，你也是不过是个二十多岁、刚刚事业起步的新锐设计师而已。不管家族背景再强大，天赋再异禀，也还是得面对市场和顾客的考验，没有一种设计能够逃脱市场的优胜劣汰，除非不是为了赚钱。
你的底气来源于自信，自信来源于能力。但初入社会，再怎么也会有点惴惴不安。
你是沉稳冷静的“高岭之花”，你从不让人失望、一直给人惊喜，但你也是需要被肯定的普通人，像每个人那样渴望被认可。
那时的方锐忸怩又大胆，在化妆间里明亮地敞开自己。“我今晚肯定投你！”
现在又是方锐一眼挑中你，在琳琅满目的展柜里敲中你的设计。“我看那个就不错。”
不管怎样，方锐值得一声“谢谢”。
所以你一直在等他的电话，你记得你给过名片。
纪念册上的电话年代久远，你怕对方早就换了号码。
——但，你敢不敢主动打这个电话呢？
你不知道。你被自己的问题问得心跳如雷，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绪破土而出了。
你想起那天方锐在珠宝店见到你时呆滞的眼神，恐怕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你了。
和当年在化妆间长久的愣神简直一模一样。
“还在吗？”方锐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你收敛了笑意，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猜测太突兀。
这不太像你，你很少讲话时这么瞻前顾后的。
“在在在。”方锐连忙应声，“那个……”
“要见一面吗？”你好像是为了惩罚自己刚刚的犹豫不决似的，很快说出了盘旋已久的念头。
“啊？……好啊。”方锐措手不及，但总归没再像之前一样发愣，“我……就在珠宝店门口。”
“好，马上到。”你飞快挂了电话。
为什么想见他呢？
或许是应该为两次及时的肯定道谢，要隆重地当面道谢。
又或者，方锐不止值得一句“谢谢”。
你从他一如当年的呆滞眼神里读出些别的东西来，就像你一眼能看出这个小子对你有些别的心思。
当年的你波澜不惊、视若无睹，有便有罢。
好多年过去，连纪念册都落了厚厚一层灰，他心里那点儿心思却好像并没有时间的风吹散，反而像这积灰一样，越发厚重起来。
你不止是感动，你更好奇。
好奇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挂念这么些年，好奇对方怎么会在八面玲珑之后偏偏对自己立场坚定，好奇对方为什么就能一眼戳中你的设计？
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短暂接触过的印象中是明亮爽朗的少年，在你面前露出一丁点儿转瞬即逝的怯懦和三番五次触发的呆滞——也许另一个名字叫做惊喜吧。
那么现在呢？
你不敢把感动、好奇和好感的杂糅物称作“爱情”。
但乱掉的呼吸证明这一定是爱情的前奏。
你有些紧张地拿起眼线笔，担心自己会不会手抖。
——好多年没有这么不流畅地画过眼线了。
[05]
“你好。”
“你好。我是方锐。”
“我知道。”
和电话里的开场白毫无二致。
方锐紧张到三次把手揣进口袋又三次把手拿出来——他一方面觉得手无处可放，一方面又觉得手揣在兜里显得他很老大爷。
他第一回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比论文答辩还艰难的事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已经认识自己的女神，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根本不配在女神的脑子里拥有姓名。
“你是不是喜欢我？”你的紧张程度比方锐小多了，你只是不流畅地画了眼线，但至少画的还是很成功。
“啊……？”方锐打这个电话的本意只是想问问为什么手链只有一对，以及如果这对真的是女神你亲手做的话他打算找林敬言买回来。
却没想到单调重复的开场白以后竟然是这么直接又劲爆的问题。
方锐的理智分析能力离家出走了，此时的他像个走丢的儿童面对警察叔叔一样乖巧，问什么答什么。
他动作缓慢地点点头。
“噢，”你平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要在一起吗？”
方锐继续动作缓慢地点点头。
他的理智很想回家，很想问为什么，问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喜欢你，问你难道喜欢他吗，问你为什么要在一起。但这冲击力太大了，就像他当年第一次见到盛装打扮的你，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午夜盛开的昙花。
他只能点头，他没理由摇头。
他等了这么多年的昙花。
“好。”你又应了一声，不过这次尾音的笑意明显了些，多了一点点少女的俏皮。
方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追到了女神。
他只记得脑海里仅剩的还算清晰的念头是——
不愧是你。
是啊，这种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愧是你。
[06]
“我饿了。”你戳了戳还呆呆地站在珠宝店门口望着你的方锐。
“噢……那吃饭去。”方锐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四周，也没看见什么好吃的。
“嗯。”你点点头，看见方锐像个傻子似的左顾右盼。
你悄悄钻进方锐的手心，牵住他的手。
方锐耳根一红。
——噢，原来方博士是个牵女孩子的手都会脸红的小男生啊。
你曲起指节在方锐手心蹭了蹭。
方锐忽然用力把你的手圈在手心里，不让你乱动。
你再抬头，发现他虽然红着脸，却终于是笑得咧到耳朵了。
“你好急啊。”
“女神。”
方锐低头在你耳边吹气。
[07]
林敬言：你终于把吊着的那颗树砍回家了？
方锐：……滚。
小池：姐姐你好酷啊！
你：（摸摸小池的脑袋）乖。
[08]
为什么会喜欢方锐呢？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你也觉得这段感情来势汹汹又莫名其妙。
有一天研究红宝石的时候才顿悟。
红宝石是硬度仅次于钻石的石头，它本身非常强大，能碾碎除了钻石以外的所有石头。
它是自己孤独世界里的王者。
但它终归不是钻石，还是会被这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划破。
你就是颗红宝石。
你终归只是自己孤独世界里的王者。
而方锐，是命中注定来拥抱你，再一起成为钻石的人。
孤独世界里的王者做了太多年，是时候出来闯荡闯荡了。
既是闯荡江湖，怎能没有护花使者呢？
[09]
我承认最初的喜欢是浅薄的猎奇，但这并不妨碍在往后岁月里我依然爱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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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档→【目录】阿生的茶铺
✔关于交往以后——某茶：我累了。
